【二十八】
碰碰碰!碰碰碰!
門外若有似無的敲門聲將他吵醒了。他睜開雙眼﹐確信還真的有人在敲門。
『誰啊...』咦﹐會是湛嗎?如果是的話就好了...平時都是我在道歉﹐這次一定要她道歉﹐雖然她是要去她媽媽那裡...
唰!他拉開了門﹐竟看見了喬臨晉﹐她臉上有着靜靜的微笑。
『阿秦哥哥﹐不好意思﹐你...』她試着往屋內張望﹐『那個...咦﹐柳滄湛不在嗎?』
一聽到柳滄湛﹐他立時氣悶﹐『她臨時有事﹐走了。』
『誒?怎麼會這樣?你們不是今晚...』
『別說了。』
喬臨晉看着他黯淡的臉色﹐不由得露出鬆了一口氣的表情﹐可是還是小心翼翼地問﹐『你...在生氣喔?』
『不然勒!』他氣憤地用力槌了一下門。
『不過是今晚沒辦法而已嘛﹐改天一樣可以...』
『她每次都這樣!你知道嗎?她每次都‧這‧樣!很多事都一直爽我約﹐說話不算話!』
他氣得一口氣數落了柳滄湛的一堆不是﹐基本上都是喬臨晉聽過的舊帳﹐而這些他絕對不會拿出來跟柳滄湛本人翻。就算只是告訴喬臨晉而已﹐他也是很少抱怨﹐因為他平時對柳滄湛是很包容的﹐可見這次他有多火大。
『你看!你說說看!這種時候她媽媽那邊會臨時有什麼事啊!她一定沒有回家﹐不知道跑哪去了!你說說看﹐這種時候她有可能跑到哪去?!』他沒有要喬臨晉﹐這只是氣憤的自問自答而已。
喬臨晉面有難色﹐搖搖頭﹐然後轉換了話題﹐『那個...我打岔一下﹐你有接到我的電話嗎?』
『什、什麼電話?啊對吼﹐你不是應該要打電話過來﹐不管你有沒有要跟我們碰頭?』
『嗯﹐我大概九點前有打給你﹐是要告訴你說﹐我媽強留我下來吃飯了﹐所以不會跟你們吃飯。不過雖然沒有要吃飯﹐但我還是想來找你﹐所以打電話給你。』
『那你找我有什麼事嗎?』此時他已經忘記自己在生氣了。
喬臨晉不知為什麼﹐神態顯得不好意思的說﹐『我...想找你出來﹐想送禮物給你。』
『幹嘛送禮物給我?什麼禮物?』他奇道﹐今天不是他生日也不是聖誕節什麼的啊。
『情人節禮物...啊那個你不要誤會﹐我是覺得情人節﹐家人跟朋友也可以互相送禮的。不過我恐怕柳滄湛不是這麼認為的﹐所以想在午夜你們...那個之前﹐把你找出來送給你。』
他恍然大悟﹐『喔~原來是這樣﹐哎呀我也沒有禮物送你說。不過沒關係﹐你現在可以給我了﹐反正她又不在。來~』他伸出手。
喬臨晉有點為難地搖頭﹐『那個...我想在我們小時候常去的出海口那裡給你﹐你要跟我來。』
啊?!『送個禮物沒需要那麼麻煩吧?而且現在都幾點了﹐外面很冷誒﹐在哪裡送都一樣﹐給~我~啦~』他伸出手掌攤平。
『不行...一定要在那裡。』她的態度意外地堅持﹐『反正很久沒去了﹐一起去啦!你不陪我去我就把禮物扔掉喔!』
什麼跟什麼啊﹐這簡直是莫名其妙...他心想﹐可是這個時候他是已經睡不着了﹐而且反正他也沒事做﹐就跟她去吧﹐『好吧﹐我們走。』他隨手抓起外套﹐兩人往外走。
兩人走在只有路燈還亮着的小巷子裡﹐邊走邊聊。雖然巷子很安靜﹐路燈黯淡﹐可是這條是兩人從小就常常一起走過的﹐所以他們並不害怕。自從上次喬臨晉遇險後﹐他們倆長談的機會逐漸變多﹐他們兩個在一起向來能聊很多﹐而他照慣例又聊到了
他跟柳滄湛之間的事。
『所以啊她竟然就給我一口氣拿五件衣服去結賬!嚇死我了﹐好在我有及時阻止她﹐不然我接下來三個月都要吃泡麵過活了!』他正在講着幾天前去百貨公司的事。
『她是看你講那種話敷衍她才會生氣的吧。』
『我沒想到她會生氣啊!阿竣明明就說﹐女生問自己哪件衣服好看時﹐說你穿什麼都好看﹐對方就會開心的。』
『這種敷衍的話只有阿竣身邊那些只知道要打扮得花枝招展、腦子裡裝豆腐的女孩們聽了才會高興吧﹐阿竣也只有能耐哄這種女孩而已﹐你問他不如問我。』
『啊你又不在我身邊我怎麼問...』他楞住了。不是她不在身邊他怎麼問﹐而是自從他跟柳滄湛開始交往後﹐他幾乎沒找過她﹐沒跟她說過話﹐整個人就只黏在柳滄湛身邊而已﹐完全沒想到要找她。
本來自己已經一直習慣這樣了﹐要不是喬臨晉遇險﹐他才想到要關心﹐也就是說﹐她遇到重大危機了﹐他才想到要注意到她。
比起給戀愛建議這種小事﹐她應該是他更重要的朋友啊!
『對不起。』他心懷深深的歉意。
『啊?怎麼了﹐為什麼要道歉?』
『一直...謝謝你。』
『啊怎麼道歉又謝謝?』
『小晉﹐謝謝你。你...真的一直以來很支持我、關心我、幫忙着我、鼓勵着我﹐謝謝。你真的很好、很好喔。』他摸摸她的頭。
她一臉啼笑皆非地端詳着他﹐『怎麼啦?突然講這種話?』
這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充斥着他的胸口﹐一下子他也不知道從何講起﹐只是搖搖頭﹐『你...之前給了我這麼多建議﹐還出手幫助我﹐可是我開始跟湛交往後﹐卻還是沒辦法當一個好的男朋友﹐常常惹她生氣...我﹐我這個樣子﹐你覺得我真的可以讓她幸福嗎?』
喬臨晉的腳步停了下來﹐他也跟着停住﹐納悶地看着她﹐她低着頭說﹐『阿秦哥哥﹐你本來就很好了喔﹐你真的...是一個太好、太好了的男人﹐能當你的女朋友的女孩﹐是很幸福的喔。』
『真的?你真的是這樣想的?』不知怎麼的﹐他有點感動。
她點點頭﹐默不作聲。
『你為什麼這麼覺得?』
她不解地抬頭看他﹐為什麼?
『因為你喜歡我嗎?』
她不由得停住了腳步﹐假裝鎮靜﹐用力吞了口口水﹐『什麼?』
真鎮定啊﹐不過緊張都寫在臉上了﹐『我什麼都知道喔﹐台北的小晉。』他忍不住嘻嘻地笑了起來。
她呆住了﹐不可思議地瞪着他﹐恍然大悟﹐然後愣愣地開始道歉﹐『對不起...我不是故意的...不...其實我沒有...對!我根本沒---』
他打斷了她﹐『喜歡一個人幹嘛說對不起﹐你喜歡我我很高興啊﹐謝謝你喔。』他踏步上前﹐一手將她拉過來﹐然後捧住她的後腦勺﹐低頭親吻了她。
他感覺到她的身體在他的臂彎裡輕顫着﹐他另一手按在她的腰上﹐讓她的身子緊貼着自己﹐加重了吻的力道。他接吻的經驗其實不多﹐她更是第一次﹐兩人的動作是生澀又帶點傻勁的﹐只知道要一味互相壓擠着彼此的脣﹐直到彼此都喘不過氣來為止。
她的呼吸很急促﹐他也輕輕地喘着﹐他的脣終於離開了她的脣﹐兩人近距離凝視着彼此﹐然後他慢慢、慢慢地放開了她。
兩人相視着﹐保持着這樣的姿勢不知道過了多久﹐然後他決定由自己突破僵局﹐於是訥訥地轉向前方﹐繼續往前走﹐她也急忙跟上。
他們終於走到了出海口﹐然後她走到旁邊的大樹下﹐站立不動﹐而他也停了下來。
『我知道你只是鼓勵我...同情我﹐我沒誤會﹐你也別誤會。』她突然開口說﹐他祇得點點頭。
臉上還略微帶着紅暈﹐但她突然提出要求﹐『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。』她頓了頓﹐神色猶疑﹐『你千萬不要跟柳滄湛上床。』
他吃了一驚﹐完全搞不清楚到底怎麼回事﹐她為什麼要這樣說﹐而她作了不算解釋的解釋﹐『你不是有處女情結嗎?她不是處女。』
嗯?!『你、你為什麼會這麼說?你...你為什麼要亂講...?』他完全不知該作何反應﹐照理來講他該生氣她隨便亂說話﹐可是她會跟他講這個他實在太意外了﹐根本不知該回什麼才好。
然後她就不說話了﹐他心想這真是完全的莫名其妙。
靜靜地兩人看着眼前的淡水河﹐一樣的淡水河。
驀地﹐她打破了沉默﹐『我要走了。阿秦哥哥﹐記住我說的話﹐這是我最後可以幫你的﹐拜託。』
『啊?!你要走了?我們才剛到這裡誒!不是你吵着說要來?』
『阿秦哥哥﹐現在午夜十二點了﹐情人節快樂。』
他一聽﹐不由得掏出手機﹐正巧剛過午夜十二點﹐『謝謝﹐情人節快樂。對了!那禮物...』
『阿秦哥哥﹐請你閉上眼睛。』
不知道為什麼﹐從剛剛的話題轉到了這裡﹐她怎麼淨說些奇怪的話...不過先收禮物再問她吧﹐『要送禮物給我了喔。』他笑着閉上雙眼﹐手掌平伸。
一個摸起來像紙袋的東西被放到了他手上。
『謝謝你﹐再見。』耳邊傳來她平靜的嗓音。
然後他睜開了眼睛﹐眼前沒有人。
他先是一愣﹐左右看看﹐正納悶着﹐同時打開紙袋﹐掏出了一條銀色十字架﹐十字的中央鑲了顆紫水晶。雖然看起來的確有點便宜﹐那水晶也不知道是不是其實只是玻璃﹐但在月光照耀下﹐略微地閃着光輝。
同時他四處張望﹐視線所及之處﹐還真的沒有人。
『誒...小晉...』
就這樣消失了?!開玩笑吧...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?不可能啊...
『小晉?小晉!你、你出來!別、別開玩笑了喂!喂~~~你在哪裡?!』
他原地轉着好幾圈﹐怎麼樣就是沒看到一個人。上一秒跟這一秒﹐沒什麼不同﹐週圍也安安靜靜﹐仿彿一開始就只有他一個人在這裡。
他內心突然涌起一股不安﹐他不禁跑了起來﹐沿着河岸一路大喊着﹐『小晉!小晉!』
在月光下﹐他在淡水河沿岸狂奔﹐跑着跑着﹐他又跑回來時的途徑﹐在兩人剛剛才一起走過的小巷中狂奔﹐吶喊着。
直到他看見了自家門口﹐他跑了進去。